有没有发现,当年耳熟能详的“北上广”已经悄然变成了“北上深”。被冠以“创新中心”的深圳,以5398人/平方公里的人口高密度跻身于中国城市前三甲行列。
作为中国第一个特区,深圳有很多标签:“淘金之地”、“移民城市”、“新兴城市”。在享受经济发展成果的同时,这座城市也面临着巨大的烦恼。
近日,深圳市政协发布一份长达43万字的调研报告,提到深圳大多数先进制造业外迁的现象严重,透露出产业“空心化”的隐忧。
华为走了,一批企业早已按捺不住
在这份报告出炉之前,深圳就已经感受到了制造企业外迁的压力。2016年,一篇《不要让华为跑了》的文章刷爆深圳IT圈子,后面华为官方发布消息称传言不属实,华为从未有计划将公司总部搬离深圳。
深圳市长辟谣:就算1.5万企业走了华为、中兴也不会跑的。龙岗区在一份官方报告中表示:不能没有华为,并喊出了“服务华为,马上就办!”的口号。
细看华为的回应也很有讲究,人家声明的是总部不搬走,那其他业务呢?
据华为官方解释称,早在十多年前,华为就开始在中国乃至全球各地设立各类分支机构或研究所,以更好地支撑公司全球化业务开展,在此过程中对部分业务所在地进行调整,属于正常的企业经营行为。
实际上华为生产手机和pad的终端总部早就搬到了东莞松山湖,这就好比华为将自己的“肢体”早已搬出,但将“大脑”留在了深圳。
如果只走了一个华为倒不至于令深圳政府如此担忧,在这前后,深圳先进制造业“出走”已经成潮流。
截止2016年,有超过1.5万家企业迁出深圳,其中不乏深圳本土明星企业:2014年中兴通讯将生产基地迁往河源。
2015年比亚迪在汕尾投资建设新能源汽车产业基地;2016年华为终端转移落户至东莞松山湖;大疆科技2013年就在东莞买地;富士康将生产线移到了郑州和贵州;欧菲光、兆驰股份、兴飞科技、海派通讯等企业将生产线搬迁至江西南昌。
而像华为这样把总部留在深圳,将生产基地前往外地的发展模式更是成为了众多“出走”企业的选择。
早就扎根深圳的名企为什么舍得离开?
根据深圳统计局7月26日发布的2017年上半年全市经济数据,深圳市上半年全市GDP为9709.02亿元。GDP增速比上年同期增长8.8%,创2014年以来同期新高。
将近9%的增速莫说放在全省,即使放眼全国也是首屈一指。
在城市定位方面,深圳早就脱离山寨气质,华强北的华丽转型,从“一米柜台”到“前店后厂”,从“山寨之都”到“创客天堂”,深圳早已变身为创新城市。
这样的深圳,曾是各大名企迅速站稳脚跟、蓬勃成长的沃土,而现在,他们又为何舍得离开这里?
首先是深圳的土地不够用了。
前两天朋友圈爆款文《北京,有2000万人在假装生活》里提到深圳只有北京四分之一大。深圳近几年经历了房地产的迅速发展,地产的发展极大挤占了制造业等其它产业的发展空间。
此外,土地价格上涨,对于很多中小企业来说,拿块地已经是他们不能承受之重。
在土地、空间、环境、资源等难以为继的硬约束下,传统经济增长动力的势能减弱,土地紧张、空间有限、资源短缺等条件的约束,是迫使制造业迁出深圳的重要原因。同样是建厂子,何不迁到旁边的东莞?同样的价格还能拿到更优质的地皮,性价比自然高出深圳很多。
逼这些制造企业“出走”的另外一个原因更现实,就是贵。
深圳有多贵?
深圳的贵已经是众所周知了,生活成本仅次于上海,位居全国第二,排名世界第16位。
而生活成本构成中最大的部分就是房价,2017年6月份深圳一手房成交均价为54492元/平米。有中小制造业老板笑称自己赚的钱还买不了深圳市中心的一套房子。
生活成本高,多数员工难以负担,即使像华为这种开出高薪酬的企业,员工想要在深圳安家还是很难的事情,这也大大增加了企业的用人成本。
企业税费负担重也让一些企业出走之心坚决。
毛利润有销售额的40%左右,大概是自动化行业的平均毛利水平。企业所得税、增值税等各种税费(有部分抵扣),再加上人力成本,大概占销售额的25%;再去掉租金和水电费等开支,到手的纯利润就剩下10%左右。
上面是深圳一家高新企业主算的一笔账,调研中另外一个例子更直观:
10年前,企业100元收入中,税费占10元多,利润是8元多,税费是利润的1.2倍左右;到2016年,税费上升到12元,利润却只有3元,税费是利润的4倍。
据统计,税费已经占到企业税前利润的30%-40%。在人工、原材料等刚性成本上涨的前提下,再不减税降费的确让很多企业的日子越来越难以为继。
2015年,深商研究会在一项针对120家企业的调查中,设计了如下问题:假设有一天迁出深圳,原因会是什么?
大部分企业勾选了“房价过高”选项,高房价下,没有“幸存者”。甚至可以说,深圳制造业是被这个城市的高价挤出去的。
制造业比重下降或造成“产业空心化”
近两年,深圳市第三产业的比重持续增加,相对应地,尽管深圳不断地在努力,但是第二产业的比重却逐年在下降。
2015年,深圳全市的二三产业结构由2010年的46.2:53.7调整为41.2:58.8。2016年第一季度,这一比例进一步调整为40.1:59.9。
据统计,2016年深圳第二产业增加值7700 .43亿元,占GDP的39.50%,同比增长7.0%;第三产业增加值11785 .88亿元,占GDP的60.46 %,同比增长10.4%。第三产业占GDP比重已突破六成。
而根据深圳统计局2017年上半年的数据,第一产业增加值4.24亿元,增长21.0%;第二产业增加值3743.45亿元,增长7.4%;第三产业增加值5961.33亿元,增长9.7%。二三产业结构由上年同期的39.0:61.0调整为38.6:61.4。
有分析认为,一旦深圳的第二产业比重下降至35%以下,城市的发展可能会亮起红灯。
调研报告中提出,以制造业为中心的物质生产和资本,大量转移到深圳外,这一过程自然会带来经济活力、税收、就业等方面的负面影响,无疑也将造成深圳产业“空心化”危险,重蹈香港的覆辙。
而深圳又没有香港的金融风投、港口贸易、旅游交通等方面的基础,因此守住制造业是深圳经济布局的重要底线。
深圳制造业最大的症结还是地
经济发展减速换挡;产业结构加速调整;新旧动能尚未完成转换;要素成本高、空间制约大;土地空间不足;社会发展亟待补课,这是调研报告中提出的深圳实体经济面临的六大挑战。
2016年深圳的GDP约1 .95万亿元,但除去华为、中兴、比亚迪等企业外迁所带走的GDP;再刨去招商、保利、万科等房地产商创造的价值,深圳的GDP会大幅下降。
深圳制造业的突围成为深圳政府当下很焦虑的问题,其实最大的症结还是地:地皮贵、地又少,拿不到地,扩大生产规模就是空中楼阁。
这从调研组不断强调发展“飞地经济”中可见一斑。报告建议,深圳应积极与中山、江门以及内地省市区联系,以“深圳总部+飞地制造”发展模式,但这样的模式并不容易实现。
首先深圳与合作区之间的交通设施建设、法规政策制定、人才就业落实、税收财政管理等问题的协调建设如何实现,以及两地如何共享这一模式下的成果?
跑了华为和中兴,深圳政府的焦虑在这份43万字的报告中表露无遗。尽管深圳仍然保持着高速的经济增长,但它一方面面临着“空心化”风险,另一方面又需要减重,例如淘汰一些低端制造产业,让渡出一些空间。但无论如何,深圳的底线很明确,那就是一定要守住制造业。 |